Anperrow

随缘更新 完结十年起跳

Teeth Of Nidhogg(4)

>1.04




“不——”


少女猛地睁开眼,浑身颤栗不休,额上全是黏腻的冷汗。


她失神地盯了一会儿头顶床帐的勾针花纹,挣扎着直起身来,身上薄被被她撕扯得几近碎裂。窗子罅隙中流出月光,缓缓淌到床上,渗开成型为一惨白图案。那图案似翩翩蝴蝶展翅,从交错褶皱的茧里挣出,磷粉搅进颠倒梦境中;幻觉开始时不甚清晰,逐渐于蝶翼扑闪间现出轮廓。


她坐在墟烬之中,四周断肢剖面分明,盘结血管还在突突跳动,涌出刺目鲜红。她看见一人面目冰冷,怀中女孩如同人偶般僵硬,低头一派柔顺模样,依偎着男人走出这尸体编织的囹圄。


而她扭头时在骨骸堆积的王座上寻到男子身影,他仍披挂着洁白披风,下摆却浸透血色。他望向她时还是往日温柔面貌,眸子里盛满笑意,语调轻柔:


“叛徒。”


在那裁决掷地之后男子身形寸寸分解,皮肤剥落,肌肉破裂,末了连骨骼碎屑都不留下半分,只有空荡荡的披风飘落下来,陷入浓稠的血海中。


她忽地捂住嘴,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厕所,趴在地上把晚餐全吐了个干净。呼吸紊乱地呛咳了几声后,胃中的翻江倒海终于告一段落,而她口腔里仍满是恶心的酸涩。少女扶着墙壁滑坐下来,头向后抵在冰冷瓷砖上,妄图借此驱散残留于视网膜的惨象。


她以手拢住双眼,许久指缝间落下一滴水来,渗入衣襟,晕开一片暗色。


“不会了,不会发生了……再也不会了……我……”


她把头埋进双膝中,肩臂颤动,神经质般地呓语着;须臾她猛然停顿下来,眼里是死灰般的冷意。


“敏锐度越来越高了嘛,亲爱的骑士小姐。”


她仍低着头,暖色刘海遮住双眼,唇角勾起,对这称呼发出无声嗤笑。


“你是专程过来嘲笑我的?”少女问道。


“不~是,”那声音愉快地转了个调子,“就是来告知一声,我们有了个很有趣的新伙伴。和你一样,他也是自己碰到那层屏障的人,不过嘛……”


“还稍微幼稚了点。”银发女人突兀地出现在门边,戏谑眼神直指抱膝而坐的少女。


“我可不想听到这种话。”


“当然不是指你,你可是为此忍耐了将近十年的人啊——不过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放松了,”女人耸耸肩,“把你杀气收收,我难受。”


少女默默站起身,抚平衣裙皱痕,再抬眸时眼神已恢复到往常般平和。


“支柱出现的位点离我这边还有多远?”


“快了。”女人掰着指头数,“还差两个人,准备就大概完成了。接下来还有谁呢……”


“这与我无关,异者本就由你负责。”少女赤脚碾过点滴水痕,径直通过门扉。“既然已经开始运行了,我再去确认一下序列。”


“那么,我也确认一下……”女人斜靠在墙壁上,慵懒语气里挑起点警告:“你还记得曾经的诺言吧?”


少女顿住步伐。


“告诉我……你仍能为了终幕的胜利而放下仇恨吗?”


“……当然,阿克夏。”


“当然。”她喃喃,“我也不会再将他置于被所信之人背叛的境地中了。”






他走至海神湖边时已临近宵禁时间。


钝痛还在脑部作用,那些被灌输进去的未来若是不经意志压制便会不分时间场合地跳脱出来,引得他再去回溯他不愿去思考的命运。


戴华斌狠狠地抹了把脸。自早上他匆忙换了一套衣服去上课后察觉到了许多平日并未发现的异常,比如未婚妻被试探后会露出几秒空白茫然,而后皱眉询问他刚刚说了什么;比如他所针对之人身上不经意散发出的不凡气息。但他总归是不能说破,一是这举动太过贸然,他可不想再徒生出什么别的变故;二来也没人会信,除了给自己再冠上一个“被打击得失心疯”的笑柄外没有任何用处。

事态的发展让他无比烦躁,而那女人临走前的宣告要如何实施,他也毫无头绪。


“操!”


他踹了湖边某棵树一脚,叶子扑簌簌落了一地,但这于他的情绪没有半分缓解。他恨恨地连踹了好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一个铿锵有力的脏字。


至他停下动作时只能盯着海神湖水在月光下浮动,堆叠起层层银白碎屑。又能怎样呢?他想,若是不寻求那个家伙的帮助,我又该如何去实现我的复仇?


……其实他没有更多选择。


他缺少一切向“神”——如果真如那女人所说,便是这个世界规则的裁定者——挑战的筹码。最重要的情报,即规则的作用机制,他根本不可能有途径去得知,唯一的线索就是同样理解这个世界本质的另一人。


结果在知晓一切后,自己的路还是要经受他人摆布吗?


他咬牙以不符合这具身体年龄的狠戾捏紧拳头,破风声随着一计刁钻挥拳在树干中爆开闷响,外覆树皮竟在片刻后纷纷皲裂破碎,露出其青白内芯。那中心蔓延开的裂痕片块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化为齑粉,与落叶混于土壤中,不见得踪影了。


他在瞬间的惊异后默然盯着这遭受无妄之灾的植物,垂眼观察掌心纹路,上面还不存在许多被屈辱折磨出的伤痕,但终让他确认了这幼稚皮囊底下是存在着怎样一个幽魂。它盘踞在脑海深处,轻语着阴毒仇怨,时时提醒着他未来之事,又被理智强行压下。然他不经意间展现出任何过于强大的能力总让他感到不真实,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你就是戴钥衡的弟弟?”


寂静中忽而响起一道清亮声音,语气中浓浓讽意。


“真是不讲规矩啊,亏得你还是公爵府出来的——我想想,‘天才’?他们是这么奉承你的吗?”


他闻声回身,从暗处现出一窈窕身影。如火长发并未扎起,松散披在肩后,这般不算凌厉的扮相仍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霸道气息。


“戴华斌,是吧。”她于比自己矮了一截的金发少年面前站定,挑起嘴角,以笃定语句确认了,之中似是含了些莫名其妙的恶感。

戴华斌堪堪敛去面上残余愠怒,眼神阴沉下来。


他认得她,那只让他的刺杀计划打了水漂的凤凰。时至今日总算摸清了那时失败缘由,让他在树影憧憧中生出一丝不耐。


鉴于他不怎么对他那亲爱的兄长干了些什么感兴趣,也就并没有去刻意了解,仅仅靠道听途说得知内院学员大概分布罢了——不过这足够他知晓那么一个特殊存在。惊艳绝伦的年纪,施施然登上魂帝台阶的少女。可惜武魂的天生优势下不知藏有何种束缚,使她迟迟不得在世人面前露出锋芒。他所听到的大多是崇拜和仰慕,还有一些大胆臆想,又在旁人笑骂声中以调侃之名消散了。


“有事吗,学姐?”戴华斌想自己语气算不得太好,他对于别人的针对还是挺敏感的。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去虚与委蛇一个怀有恶意的人,然后漠然地发现对方貌似更加火大了。


“‘有事吗’,嗯?”马小桃抬高下巴,双臂交叉抱胸。“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傻?我劝你还是扔掉你那可笑的自尊乖乖收拾包袱滚出我们史莱克吧,毕竟学院留下一个谋杀犯传出去真的有损名誉啊。”


——这女人他妈的是不是找打?


他胸中郁结的情绪忽地沸腾起来,压抑了一天的愤怒在稍微消退后又重被挑起,令他努力绷紧了下颚,齿缝间泄出一声冷笑:


“学姐你不是被这件事吓破了胆吧?毕竟长年养在学院的温室里,许久不见血就害怕得到处污蔑……”


“哈……你、说、什、么?”


马小桃猛地伸手揪住少年衣领提起,魂帝恐怖的气息霎时爆发出来,连同她的怒火一齐向戴华斌覆压而去。几十级魂力差距的压迫感使空气流动都变得浓稠许多,叫他浑身僵硬、呼吸困难,眼前又浮现出那不详的血色空间。


又来了——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戴华斌眸中的混沌隐隐旋出,晦暗翻卷,内心却又对此等相似境况生出荒诞之感,让他忍不住想在这压抑气氛中放声大笑——


“很嚣张嘛……你哥没教过你对待前辈应有的尊重吗?”马小桃面上显出温柔笑意,好似只是与后辈进行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谈话罢了——如果不看她正在任凭对方被自己的魂力倾轧的话。


“……放手。”他在窒息感之中竟然抬起右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令她有一瞬失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加大魂力输出。巨大的压迫感使面前少年闷哼一声,钳制力道渐渐松动,却仍未完全卸下。马小桃眯眼,冷笑道:“我还真要高看你一眼了,居然能有这么强的意志力?”


话音刚落,破空声突起!


马小桃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将雄浑魂力收回转于脆弱的胸前防御,两股力量瞬间碰撞炸开,在两人间掀起无形气浪,迫使防御者于猝然下都向后踉跄好几步。而那罪魁祸首顺势后飞,轻飘飘踏实仍被气浪压得倒伏的草地。


“我不想说废话。”他冷淡地甩了甩左手,真身甲还未完全消散,利爪荡出一圈嗡鸣。魂帝实力果真不可小觑,单单用魂力防御而已,就算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力量,也无法对其造成丝毫伤害,相反他的虎口却被反弹的余波震裂了。戴华斌抿唇,掀起眼睑去看十步开外的前辈。“我家的教育问题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你……手段怎会如此龌龊!”马小桃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气得脸都红了。若不是她足够强大,以对方那一掌的力道与狠辣角度,自己很可能会就此香消玉殒。“居然敢往……往这里下手!卑鄙!”


“但求自保时,没什么人会专门挑防御坚实的地方反击吧。何况……”


戴华斌缓缓拭去手掌的血,脸上渐浮出一个近乎快意的笑容。


“……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人吗,‘前辈’?”


风还未止,被卷起的石块沙砾落入湖水波纹中,皆被无声吞没。








其实是很久以前的稿,一直不满意就没放出来,现在想想还是随意了,就当存档吧好歹也zqsg过少主。

改了个名字。

“前辈”真是一个好称呼啊。少主真是一个好不要脸的初中男生啊。


评论(6)

热度(6)